瞭望甲骨文最后的宝藏面世
整理组制定了“三符合”原则:一是符合文物保管特色,尤其体现在尊重原状,按藏家整理;二是符合文献整理规范,即为甲骨定名、设置题解、释文显示原状;三是符合学术发展潮流,将一片甲骨的相关信息合置于同一页
甲骨文正实现有人做、有传承,但仍存在结构性不平衡。文字、史学的研究相对成熟,思想文化研究还不够,而这恰恰可能是探源中华文明重要的“另一条路”
文
《瞭望》新闻周刊记者徐欧露
直到年2月8日下午3点42分,抱起《故宫博物院藏殷墟甲骨文》“马衡卷”“谢伯殳卷”,韩宇娇才意识到,“书真出了”。
“够沉。”这位故宫古文献研究所副研究馆员感叹。
近30厘米厚的6册大八开,是“故宫博物院藏殷墟甲骨文”系列的头两卷,也是这一世界最大一批未经整理的甲骨的首次面世。
这批总计片殷墟甲骨,由故宫博物院藏,数量居世界第三,绝大部分从未整理刊布,被称为“甲骨文最后的宝藏”。
作为四大古文字体系中唯一延续下来的古文字体系的代表,这些多年前晚商先人刻在龟甲兽骨上的“天书”,关系着对中华文明发生和发展的认识。发现多年来,众多认知随着甲骨文的整理、公开、研究,颠覆重构。
有人说,甲骨文是研究中华民族早期社会、思想的钥匙。
历时9年,已知的最后一把钥匙,正递到眼前。
献
当年10月故宫成立研究院、下设古文献研究所,开始着手这批甲骨文的立项整理时,时任古文献研究所所长的王素却心里没底。
这批珍贵甲骨一直未能整理出版,他归为两方面原因:一是故宫长期定位为艺术博物馆,古文字藏品没有受到足够重视。二是故宫的古文字大家,如马衡、唐兰、罗福颐等先生,很早就已去世,古文字人才断档。
这位做了一辈子出土文献整理的古史大家,时常向人解释“文献”一词的含义。其最早出于《论语》:“夏礼吾能言之,杞不足征也;殷礼吾能言之,宋不足征也。文献不足故也,足则吾能征之矣。”朱熹注:“文,典籍也;献,贤也。”
“献就是贤才。文化传承靠的是人,人没了,就传不下去了。”王素说,世传古文《论语》已亡,可据他考证,古文《论语》其实很长时间一直都存在,“亡的是什么呢?没有人传承就称为亡了。”
“甲骨学之所以被称为‘绝学’,一个重要原因是人才断档。故宫缺少人才培养途径,高级人才调动也面临诸多困难。”王素不断呼吁,“要有文,还要有献。”
随着国家对古文字等领域的重视,年8月故宫成立博士后科研工作站,一年后开始招聘甲骨学专业博士后,甲骨整理出版在古文献研究所领导下全面展开。
项目设编目、摄影、拓片、摹文、释文五个组。大到半臂长、小到指甲盖的甲骨,先被清点、编号,由原收藏家的布包、屉板挪入排酸排硫的文物袋。随后照相、制作拓片和摹文。以上资料集齐后,作释文、著录、定名、题解。
年,古文字专业毕业的见骅进入故宫器物部,跟随编目组组长方斌、卢岩在库房整理甲骨实物。碎片占了这批甲骨的近一半,最小的“比米粒大点”。怕碰坏甲骨,见骅不敢用工具,再小的“碎渣”也要一个一个用手拈出、清点。过小的甲骨算不算一片?不同认识可能导致统计和前人存在出入。因此不仅要数,每个数字如何得来都要详细记录。精细同样体现在影像采集中,用光、角度都要一丝不苟。
同样在这年“进宫”的历史文献专业博士陈鹏宇,被分配至拓片组。开始一年多,他连甲骨的影子都没见到,而要先用扇子骨、硬币等习拓、练手。
拓片组组长郭玉海要求,亚克力板上放六枚同样的硬币,拓出的六张拓片都达到标准,色泽、神采一致,才算合格。
一枚长城纪念币,刚拓时,陈鹏宇只看到城墙和山峦,渐渐他注意到城墙脚下树丛的纹理,远处烽火台侧面的小窗,甚至窗下的砖缝。“越拓观察越细。”
有数十年金石传拓经验的郭玉海对传拓工艺的要求近乎苛刻。眼力、手法是第一位,材料也要甄选,宣纸要特别定制,以达到合适厚度,裹拓包的布必须是一种名为电力纺的绸布,棕刷先在砂纸上反复打磨,直到刷毛没有倒刺。拓片不光需字形清晰,更要注重全面反映甲骨形态,要能看出甲骨的质地、纹理,边缘的状态,“文字的神采”。
摹文主要为提取文字信息,但只摹得像还不够。“作为成熟文字,甲骨文书写已达到很高水平,是最早的书法形态。”摹文组组长焦东华认为,摹写的核心就是再现甲骨文字形结构、刀笔气韵乃至“神采”。
有的刀刻中间饱满、两头锐利,有的中锋挺拔遒劲、收笔“悬针”。在他看来,好的摹写应精准刻画点画与结构,注重整体章法的前后呼应。手不能抖,每一个笔画都要一气呵成,换口气都可能让“那种壮迈的感觉”没了。焦东华带领组员李延彦等练了近两年,一片有时要摹十几遍才合格。
不同分期的甲骨文书写风格不一,焦东华“一眼就能看出”哪两片甲骨的刀刻手法是“一脉的”。“甲骨刀刻也有传承关系。”
作为首位故宫甲骨学博士后,杨杨和师妹韩宇娇参与了释文组,拟定释文,著录定名,汇集材料,编辑成书。杨杨记得组长韦心滢告诉他,不能让书一出版就落伍,要时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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